新嫁娘“回门”婚俗的奥秘

回九之期。”“那时宝钗尚未回九，所以每每见了众人，倒有些害羞之意。”“自此，宝钗千回万转，想了一个主意，只是不肯造次，所以过了回九，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如今果然好些，然后大家说话才不至似前留神。”

    所谓“有些害羞”，指因宝玉系念林黛玉而大病，她与宝玉尚未圆房，又不好意思对此明言遗憾。所谓“想了一个主意”，是向贾母建议把林黛玉已死对宝玉讲明，让他断绝恋心，转情于她。贾母同意了，大家说话也就不顾忌了。果然宝玉“就也渐渐的将爱慕黛玉的心肠略移在宝钗身上”。值得读者细作体会的是，曹雪芹把宝钗这个主意的实行特意安排在“回九”之后，很明显的是，回九之日母女叙谈了圆房无望，促使她抛去女儿的羞忌，以妻子的身份处理此事。这充分说明曹雪芹深知回门的实质所在。

    有的地方有两次或三次回门的风俗。如南京是第三日和满一月时。牟平习俗，第一次是婚后九天先回门一次，住一晚，叫“站九”，或住两晚，叫“站双九”（现在一般也变成三日或四日回门）。一月后又回门一次，但可在娘家住数月到一年。叫“住妈家”。这“住妈家”可能是另有曲折而起了反向转变。西安是三日回门后再过十天又第二次回门，叫“宁十”。山西忻州是第二日新娘新郎双回门，叫“单回”；第十天新娘再回门，叫“住十儿”。温州在婚礼第二天夫妇双回门，第十天新娘单回门，叫“十粒”。在这两次之间，新娘还有一次回门，叫“二行”。成都“回门”是三朝时夫妇双回门广坐十”或“耍十”是婚后第十天新娘单回门广住九”是婚后一月女儿第三次回门，要住九天。

    两次或三次回门，当然是对第一、二次的启蒙、调教之后的效果再作了解。如果是看望父母的原因，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在一月内要特意这么密集的安排。

    再从称名上来看，虽然多数地方叫“回门”，看不出那隐秘的内涵，但个别地方的别名也可泄漏一些天机。西安“宁十”之名仍保留古代“归宁”的含意，这个“宁”实在不是指父母的健康，而是要让父母的悬心安宁。温州叫“回花”，字面上是花姑娘回娘家,深层上“花”指处女红；也可以是近音的“回话”的谐音隐实示虚，犹言汇报情况。两相结合，就是回复新婚之夜**正常。江苏金华既叫“回门”，又叫“望冷静”。“望冷静”之名非常奇特，《金华方言词典》也避而不言名义何在。我以为它应是“放娘心”的近音谐音隐实示虚，设难成趣。这便是从房事和谐而言，与“归宁”所指相同。如果折合成普通话的读音，金华“望冷静”的读音是mang nang xin；“放娘心”的读音是：fang niang xin。差别较大的是“望”与“放”，但金华话“望”字另读wang，而与“房”同音，便与“放”的声母相近而对应。看来，“放娘心”表意明白直露，从而谐音讳饰地说成“望冷静”，取看望女儿嫁后“冷静的娘”这一很勉强的说法。

    再又如广东梅县叫“逻三朝”。“逻”是“看”的意思。但这里的习俗不是女儿三朝返回娘家，而是母亲到亲家处去看女儿。仅隔三天，不会是看女儿的健康是否有了变化。

    江西萍乡的回门时间又大为不同，是在结婚的第二年的“花朝日”前后，女儿回娘家可住**个月。花朝日是民俗所说的百花生日，当地是农历二月十五日。新娘子当然也是一花，但不是说她的生日，而是暗指她生儿育女之日有无信息，前景如何。

    看来各地民俗中所保存的“回门”的当初本意，不止是蛛丝马迹，而是散在的众多点滴，点可成线，线可成面，面可成体了。

    现在各地的回门都是夫妇偕行，应是当初本旨淡化、隐蔽后向纯礼貌性质转变。从“归宁”、“回门”的说法看，最初应只是新娘一人回娘家，听受机宜。现在东莞叫“返面”，萍乡叫“翻面”，于都叫“转门”，万荣叫“回面”，雷州叫“转路”也是单从出嫁的女儿来说的。

    最后再回到《诗经.葛覃》上来，前文所申是笔者的新解，与历来的看法差别很大。历来的看法附及如下。

    以毛传为代表的传统解释是，前二节以葛草起兴，引起叙后妃婚前在娘家织布辛勤(但避言黄鸟起兴的作用）。第三节写她在婚前接受专设的妇德短期教育中间，向女老师请假说,要洗小衣，而不洗外衣，因而要回去看望父母。这个解释支离破碎，也无意义和情趣。所以近代学者不从此说，另有异解而歧。如闻一多言女师是佣仆性质，诗言她命令女仆给她洗小衣。其实古代妇女的小衣连看也不让人看，洗后也不在院中晒。高亨另言，诗写女奴割葛、织布劳苦，向女管家请假回家洗衣服。这个重要的局部内容不仅不合理，也与起兴不统一。

    广州、东莞三朝回门“吃烧猪”更是直接从处女红而起的，可为“归宁”原始本旨的参证。关于“吃烧猪”，拟另文专叙。

    (原载《百科知识》200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