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方言的隐实示虚趣难词说——以东莞方吉为例

女”。也不限于粵语。如“涝婆”是柳州话，辱称放荡的女人。

    好声：当心：

    “声、想”异调谐音。对情况想好就是当心。

    标心：植物抽出苔。

    “标、表”异调谐音。把心心长到外表了。

    137.標青：相貌出众；能力超群。

    《广州》：“標青：出类拔萃。”“標：突出。《集韵》宵韵卑谣切：‘稻田秀出者’。 ”“青”是“精”的近音谐音。

    丢那妈：骂语

    鲁迅《伪自由书.对于战争的祈祷》引黄震遐《大上海的覆灭》：“丢那妈，死光就算了，走什么！”茅盾《子夜》十一：“丢那妈！那一天很不巧，徐曼丽赖在我那里还没走，那茄门人就来了。”广州把“**”，一般避讳写为同音异调的“丢”。此骂语本应写成“丢乸”。广州话“乸”意思是雌性；母。广州话并无代词“那”字，但把北方的“那”字读为与“乸”同音异调。于是从说“日他妈”的外地人理解方便出发，改说成“丢那妈”。即是“丢乸”与“丢妈”两种说法的缩合。但字面却成为“丢了那妈”的趣意。

    144.针鼻：针眼。

    武汉、长沙、乌鲁木齐、贵阳等地同词同义，是“鼻、毕”同音谐音，指末尾。针末尾处即针眼。未见“毕”字注音。

    今云：从今以后。

    “今、运”异调谐音。运就是行。

    金钟架：房屋的梁架，呈金字形。

    “钟、重”异调谐音。

    154.神高神大：人长得高大。

    “神、身”异调谐音。

    154.神心：诚心。

    “神、信”同异调谐音。信仰之心。

    神神化化：神经不正常。

    “化、花”异调谐音：乱。犹如说神经错乱。眼花缭乱的“花”。

    笋嘢：好东西。

    “笋、新”异调谐音。“嘢”是东西的意思。

    161.原子笔：圆珠笔。

    “源自”的谐音。自己有墨水的来源。其实与“自来水笔”的说法一样。

    165电心：电池。

    “心、生”近音谐音。

    面红面绿：面红耳赤。

    “绿、碌”异调谐音。东莞方言把架子床叫“碌架床”，即“碌”是重叠的意思。犹如说红而又有红。

    电灯胆：1灯泡。2比喻不知趣，不懂人情。例句是：钻在恋人之间。

    非比喻。“亮、凉”同异调谐音。未见“亮”字注音。

    177.观音兵：旧指女性。

    “兵、并”谐音。“并观影”的谐音而倒序。未见“并”字注音。

    177.观音竹：竹子品种之一，色黄，有绿色条纹，用于观赏。

    称名从观赏而言，“音”是“影”的谐音，与观世音佛无事理关系。详见《含假“罗汉”“观音”的趣难系列词》。

    189.饭疽=饭嘴：瘊子。

    “嘴”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倒是“疽”字是“嘴”同调谐音。瘊子突出是嘴嘴状。“饭”字曲折不详。

    191.正斗：正牌。

    “斗、头”同异调谐音。

    194.生眼珠针：麦粒肿。

    是“眼生珠疹”是谐音而倒序。珠、疹，复说形状，犹如麦粒肿。未见“疹”字注音。

    198.行桃花运：男子得到婚姻、爱情。

    “桃、套”异调谐音，性隐语指女阴或**。

    90.桂花鱼：鳜鱼。

    “桂、鳜”谐音。“鳜”字未见注音。

    95.梅花间竹：间隔生儿子与女子。

    “竹、足”同调谐音。

    95.水蛇腰：腰部略微弯曲的身材。

    释义不恰切。腰部略微弯曲则是病态，而词以水性及蛇体比喻女性腰柔软可曲折。“水”与“蛇”是复说，而不是修饰关系。《红楼梦》第七十四回，王夫人形容晴雯：“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儿，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钱钟书《管锥编》第三册六十四《全后汉文卷八四》论“蛇腰”说：“十九世纪以来西洋诗文尤成惯语，如梅里美晤见一贵妇人，记其状貌云：‘腰身佳绝，乃一蛇而服锈衣纨耳。’波得莱亚咏一女行步风姿，直比于蛇之舞摆。”只用蛇比喻，而不是说“水蛇”，可以对比。乌鲁木齐话既说“蛇腰子”，也说“水蛇腰”，也或比喻为杨柳腰。

    103.炮仗：爆竹。

    “仗、胀”谐音。未见“胀”字注音。但与“张”异调可参。

    103.泡打粉：发酵粉。

    “泡打、焙大”谐音。东莞话“婄”是松的意思。

    37.过树榕：常缠在榕树上的毒蛇。

    “过、裹”异调谐音。

    鸭大：爱吹牛皮的人。

    “鸭”与词义无关涉，用它隐实示虚，造成大鸭子的趣意，实际是谐音“牙”。牙大，指口大，话大。甘肃陇东话正说“牙大”。

    鸭公喉：公鸭嗓儿，嗓音沙哑。

    16.鸭公声：沙哑的声音。

    “鸭、哑”异调谐音。“公、宫”谐音。以受宫刑的宦官声音沙哑比喻。未见“宫”字注音。

    102.雷公娲：蝌蚪。

    蝌蚪与雷公实是风马牛不相及，此言由“磊”、“公”谐趣。“磊”即“块磊”之省，指块状，“公”是疙瘩状物，不少方言都有此说。东莞话“眼公”是瞳人，“绿豆公”是熬不烂的绿豆。广州话把中式布纽扣叫“纽公”。海口话把瞳人叫“目公仔”。梅县话小石子叫“沙公头”，鼻子叫“鼻公”。江西黎川话也说“鼻公”，把肘部叫“斗争公”,把膝盖叫“屑头公”，把手指关节叫“鱼公锄”。湖南娄底话，疮痂叫“公”，脚后跟叫“脚臀公节食公”是喉结。“雷公”的理据应从除去尾巴是疙瘩状来说。蝌蚪，哈尔滨话、北京话叫“蛤蟆骨朵儿”。山西忻州说“虼朵儿”。甘肃陇东一带叫“河蚂疙瘩”，也叫“河蚂豆豆”。都是从囫囵一团而言。东莞话“雷公頓”即疙瘩蜗。“磊”与“公”复说，隐实示虚为“雷公”。又，《南宁平话词典》“雷公根”：“双悬果两侧压扁，圆形或阔圆形。”由“累公”而趣成“雷公”。《于都方言词典》：“雷公草：莎草。”《辞海》“莎草”条说“地下有纺锤形的根茎”。纺锤形即块磊、疙瘩，是“磊公”而作“雷公”。中药“雷丸”，《本草纲目》云“累累相连如丸”。累丸，趣说成“雷丸”。总之，这些“雷公”的称名与雷绝对无关系，而是隐实示虚的趣说。

    228.雷公凿：一种夹肥肉的腊猪肝，做成锥形。

    无独有偶，可对比《柳州方言词典》：“雷公签：旧时刑具，即竹签，从指甲心儿钻进去。”“雷”由“鋏”同音异调谐音。该词典，“鋏：钻，穿过。”公，用为第二人称敬称。钻“君”的签，是称名的意思，与唐代酷吏来俊臣的“请君入瓮”酷刑之名同一系承。则东莞趣名叫“雷公凿”的实际意思：这是鋏君的凿，请吃吧。

    27.脚龙肚=脚瓜腿肚子：腿肚子。

    “龙、隆”异调。隆起而圆，与“瓜”、“肚”的比喻一致。

    过龙：过了头，过了限度。

    “龙”是“垄”的谐趣，田地分界的土坎，指界限。“垄”字未见注音。

    乌龙：不负责任。

    摆乌龙：误会，搞错。

    “乌龙”是“胡弄”的隐实示虚。“乌、胡”近音谐音。“龙、弄”异调谐音。

    163.乱龙：乱了套。

    175.盘龙鳝：把鳗鱼不完全切断，盘起来烹调。

    盘的不是鳝，而是鳗鱼。“龙鳝”是“拢线”谐音。把鳗鱼像线一样盘拢起来。

    60.尾龙骨：脊椎骨的末节。

    “龙、拢”调谐音。“拢”字未见注音。

    飞：作为凭证的纸片，如车船票、戏票、电影票等。

    早期的行业用语。《切口》载，皮箱业指东洋皮纸。染色业用以指作为取物凭证的票据，制伞业指糊伞的皮纸。纸扎店用“飞轮”指纸糊的车。卖药丸的用“飞幌”指纸招牌。算命的用“飞杜子”指贴招牌，北京、南京、柳州等方言的“飞子”、“飞飞”，除指各种票据外，也指小纸条。可见“飞”是“纸”的隐语。纸质轻，可飘起，类似“飞”。粵语地区沿用而指称范围较小，误认为是英语fare译音。其实fare的古义是行走或旅行，引申为车船等费用，又转而指车船票。

    60.挥春：春联。

    “挥、飞”同调谐音。

    60.飞仔：小流氓。

    60.飞女：女小流氓。

    “飞”由“非”谐隐为趣，否定之义，古语有“非人”即坏人、恶人。“阿飞”也如此。

    113.油瓶仔：妇女改嫁带过来的儿子。

    113.油瓶女：妇女改嫁带过来的女子。

    多处方言有此说。宁波叫“拖有病”，不分儿女。朱鹏年等《宁波方言词典》：改嫁时婚书上有“拖养有病子女若干人”之话，子女无病也如此写。故改嫁而随从的子女叫拖有病也作“拖油瓶”。但妇女改嫁带过来的儿女婚书上无须特有“拖养有病子女若干人”之话，也未见文献书证。清范寅《越谚》：“拖油瓶：随母改嫁子，即售子之瘦语也。”实际是“油瓶、幼并”的谐音。东莞话又叫“鸡稗仔(女)”，用鸡大腿的一头大一头小作比。有的方言说“带犊子”，正类似。

    133.老鼠扒泥：食品名。番薯切成颗粒，煮半熟时加糖和糯米粉调和，形如老鼠洞口扒成的泥粒团，故名。

    “薯、鼠”异调谐音。粘连成“老鼠”。薯扒泥，兼示了原料和形状。广东梅县话“老鼠肉”，广州话“老鼠仔”，江西于都话“老鼠子”，都是指人上臂发达的肌肉。三地的“鼠”字读音各不相同，但都各与“薯”字近音，由肉突起如薯块而谐音，并粘连为“老鼠”，隐实示虚成趣。

    150.云吞；混蚀。

    “云吞”正是粵语“馄饨”的读音，存音隐义。

    159.搵老衬：骗人。

    “衬、尘”异调谐音。“尘”、“沙”、“土”都可以指蠢、傻义。“搵”之义为找。言“找个蠢人”骗他。

    亲戚嚟喇=大姨妈嚟了：指月经来了。

    “大姨妈”是“搭依马”的谐音，即所谓“骑马布子”。明清时的隐语叫“陈妈妈陈”指旧布块，“妈”谐音“马”，即骑马布子。“戚、植”近音谐音。“亲植”指孕育儿女。古代错误地认为月经与生育有关，有“经后种子”的理论。

    174.盐蛇：壁虎。

    “盐”谐音“檐”，壁虎常出没在屋檐，古名“守宫”，即因此习性取名。《南宁平话词典》即平实作“檐鱼”。

    19.八卦婆=八婆：爱管闲事的女人。

    “卦”由“挂”隐实示虚。八挂，犹八扯，什么事都扯到自己分上而管闲事。

    25.车大炮：1说谎。2聊天。

    “车”谐音“扯”。

    279.唔臭米气：比喻不近人情。

    “愁、凑”同调谐音。而“米”字不得其解。

    269.秃额：前额向前突。

    “秃、突”近音谐音。

    215.光棍：骗子。

    “棍、滚”异调谐音。东莞话“滚”有骗的意思。

    新抱：1儿媳妇。2旧也指新娘。

    应本是指新娘。“抱、铺”同音同调谐音。性隐语把**的女性叫褥子。原来铺的褥子等是布的，新婚之夜才有的**，妻子是新有的肉褥子。因而也指儿媳妇。指儿媳妇的地方很多，如云南河口、广东宝安、广州、番禺、增城、香港等地。指新娘的地方也很多，如广东增城、中山、电白。

    39.河光：旧时屋顶透明的琉璃瓦。

    “河”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荷”同调谐音：负荷光亮。

    37.过家过主：串门儿，不着家。

    “过家”指过家门而不入。“过主”是“过住”的谐音，过去而停在别人家。

    281.五柳炸蛋：酸溜炸鸡蛋。

    五柳鱼：酸溜鱼片。

    五柳丝：切成丝，有红、绿等颜色的小菜，常常用于作五柳炸蛋、五柳鱼。

    “柳、绺，，谐音。

    281.五花肉：肥痩相间的肉。

    “五、伍”谐音。未见“伍”字注音。

    279.唔到肚：不顶事,不解决问题。

    “肚、度”异调谐音。程度不到。

    279.唔够喉：吃不饱。

    “喉、口”异调谐音。

    279.唔咬磨：两人不和。

    字面意思是没有咬磨即无矛盾，恰恰与词义相反。是“唔偶；磨”的理据与结构：不配合；反而摩擦。

    265.湿柴：零钱。

    “十裁财”的谐音。把财(指钱)裁成十份。

    244.热头将近落水：日快落了。

    “水、衰”异调谐音。落衰就是衰落。东莞话把不好的事物与人都用“衰”来说。如衰婆是骂坏女人。衰婆是骂坏女人。衰仔是骂男孩子。衰女是骂女孩。衰公是骂男人。

    261.石屎楼：水泥修筑的楼。

    261.石屎森林：成片的水泥修筑的楼。

    是“是石楼”“是石森林”的谐音而倒序。“屎、是”异调谐音。

    248.七星茶：由灯心草、淡竹叶、苡米、麦芽、蝉蜕、钩藤、山楂七味组成汤剂中药。

    “星、成”异调谐音。七，指七种药；成，组成茶。

    226.红粉白鼻：面色白净红润。

    “鼻、皮”近音谐音。

    228.顶死笠：代人受过。

    “笠”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比。“恶”字异调谐音。

    228.顶喉顶鼻：顶嘴。

    顶喉顶颈：顶嘴。

    “喉、口”异调谐音。“鼻、畀”异调谐音。顶畀：给他顶住，把他顶住。

    听日：明日。

    “听、停”异调谐音。停一日就是明日。

    223.工鼻：剌激性气味冲鼻。

    “工、攻”异调谐音。

    218.风凉水冷：好风景。

    “凉、靓”异调谐音。“冷、灵”异调谐音。

    以上隐实示虚趣难词只是东莞话这类词的一部分。有的这类词语已经在别的文章中解释，这里就不重复。如：糯米鸡、大眼鸡、鸡仔饼、鸡泡（鱼）、鸡冠油、鸡眼、鸡公车、三脚鸡、斗鸡眼。还有一些是笔者煞费苦心也还不能解释的。其中有少数的字，词典用小圆圈表示是同音代替（由于电脑没有小圆圈号，本文改用小圆点作为同音代替号）。而对大多数的不知道为什么用这个字的，则没有这样的记号。如：“打白鸽转：打个转，形容时间短。”似乎是用白鸽打个转来比喻。但各种颜色的鸽子、各种颜色的所有的鸟，多有飞得很远的，显然不是比喻。这里的“白鸽”也必是谐音趣难说法，又如：

    8.打餐死：往死打。

    沙犁龙冲：乱来，胡来。

    11.沙尘=沙屎：轻浮，好出风头。

    沙纸：文凭。

    22.隔篱二叔婆：邻里之间爱管闲事的女人。

    24.踢脚：比喻遇到棘手的事。

    38.鹅必：赤子阴。

    支支姐姐：女性搔首弄资，过分打扮做作。

    指天碌地：吹牛皮。

    45.屎窟碌：吹牛皮。

    65.四骨丝袜：长及大腿的女性丝袜。

    75.大头佛：舞獅子时逗引獅子的人头上戴的大面具。

    79.晒飞鸽：逃学。

    84.威(水）：雄美，神气。

    89.世界仔：八面玲珑，善于吹捧的人。

    108.學皮衣鹅：非常皱。

    113.碌耍屋：小孩中秋节提灯夜游，

    113.游车河：乘车兜风。

    127.倒米：做损害自己的事。

    129.做世界：做凶杀、偷、抢等勾当。

    144.枕长：经常；长期。

    147.金钱蹄：把猪肝、瘦肉缝在猪蹄皮内的卤制食品。

    150.云耳：木耳。

    155.神仙茶：把锅巴烧到冒烟，加冷水使沸腾冒烟，用此水沏成的茶。

    174.本地状元：麻风病人。

    177.干干红红：非常干燥。

    184.榄屎帽=地主帽：状如半个瓜皮。用六块缎子或绒布做成。

    184.咸解：零食。

    186.扮蟹：被五花大绑。

    193.生萝卜：比喻长冻疮。

    散手：本领。

    拦河：栏杆，尤其指阳台的栏杆。

    烂饭桃：最劣等的桃。

    病黄眼：骂人的话。

    207.香云纱：一种提花丝织品。

    210.放飞鸽：人全走光。

    214.缸瓦篮亲戚：非常疏远的亲戚。

    224.孔雀眼：比喻自高自大。

    242.趺眼镜：意想不到,估计错误。

    255.用须：丢脸。

    257.白鸽鱼：生活在咸淡水处的手指大的小鱼。

    261.鸡屎橘：石榴。

    266.蛤乸装：婴儿衣、裤、袜连在一起的衣服。

    270.捉字虱：抠字眼。

    这类词数量多，往往有体系性。这是汉语所独有的一种造词方法，很值得深入研究。

    (原载《辞书研究》2002年第3期，但多有节缩，此补全）

    本文发表前曾冒昧敬请素不相识的詹伯慧先生指正，幸蒙先生不弃鄙陋而赐复：“大作旁征博引，追根溯源，论证至详。所述内容，已大大超出东莞词汇范围，似可直接以立论标题，或将原题用作附题：以东莞方言词汇为例。”我在这里表示深深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