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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方言的词缀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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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是词尾。还可对比谢灵运《命学士讲书》:“烁金既云刃,凝土亦能铡。”其中“既云”也是“既说”的意思。这又是承《周礼.冬官.考工记序》“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铡”而言的。等于说:古人已经说过。

    鲍照《松柏篇》:“祖葬既云及,圹隧亦已开。”是说:我已经吩咐把我的坟与祖葬相连,于是就开土动工了。本当说“既云及祖葬”,为求与“亦已开”对偶而变序。诗有《序》:“于危病中见长逝词,恻然酸怀抱。如此重病,弥时不差,呼吸乏喘,举目悲矣。火药间阙而拟之。”可见这个“云”字就是就“拟”而言,是指吩咐葬地,绝对不能说是虚义的。“既云”与“已开”是因果、先后关系。如果“云”字没有意义,那“亦”字就没有所承,而仅“祖葬既及,圹隧亦开”,就会误导读者,以为是把祖葬再挖开。

    刑邵《七夕》:“秋期忽云至,停梭理容色。”是说:秋天已经到七夕了。“云”是“运”的通假记写,犹如说时令运行。《诗经.小雅.正月》:“婚姻孔云。”毛传:“云,旋也。”《左传.襄公二十九年》:“晋不邻矣,其谁云之?”杜预注:“云,犹旋也。”《吕览.圜道》:“雲气西行云云然。”高诱注:“云,运也。周旋运布。”《管子.戒》:“故天不动,四时云下,而万物化。”注:“云,运动貌也。”都是通假“运”。“云”是“运”的通假,是很多见的。

    庾信《拟咏怀诗》:“吉士长为吉,善人终曰善。大道忽云乖,生民随事蹇。”是说:大道忽然运行得乖戾了。“云”是“运”的通假。

    陶渊明《杂志》:“我行未云远,回顾惨风凉。”是说:我行走得并不远。“云”通假“运”而指行。

    庾肩吾《岁尽应令》:“岁序已云殚,春心不自安。”是说:一年的节序运行已经要完了。“云”是“运”的通假。

    王俭《春日家园》:“徙倚未云暮,阳光忽已收。”是说时光还未运行到晚暮,而阳光已经收敛。“云”是“运”的通假。

    谢灵运《初往新安至桐庐口》:“感节良已深,怀古亦云思。”通假说“运思”,指想念的深切。“亦云”二字异文作“徒役”,而“役思”犹如“运思”。王文说此例“良已”“亦云”都是后缀构词。其实“已深”是强调“已经深”。

    谢腓《忝役湘州与宣城吏民别》:“疲马方云驱,铅刀安可操。”是说:正说让疲劳的马奔跑,而这把铅刀还能再用吗?“云”是说。是对“指令”的委婉说法。

    沈约《长歌行》:“衔恨岂云忘,天道无甄别。”按,“云”也是说:岂能说把衔恨忘记了。

    又《和左丞庾杲之移病》:“岁暮岂云聊,参差忧与疾。”是说:岂能说是快乐的。

    谢瞻《答谢康乐秋霁》:“独夜无物役,寝者亦云宁。”是说:也能说是安宁的。

    刘孝绰《酬陆长史倕》:“幽谷虽云阻,烦君计吏过。”是说:虽说道路阻碍。

    二、附加式名词与代词

    伊∽

    词例是:伊尔、伊余、伊予、伊我、伊谁、伊何。这是在代词前面用“伊”的。例句可略。

    对于说“伊”是名词与代词词头,可以先用学者已定论的句首助词来否定。杨树达《词诠》“伊:语首助词,无义。《尔雅.释诂》:‘伊,维也。’郭注云:‘发语词。’”引例有《诗经.小雅.正月》:“有皇上帝,伊谁云憎?”《诗经.小雅.何人斯》:“伊谁云从?惟暴之云。”《诗经.邶风.谷风》:“不念昔者,伊余来暨。”《楚辞.九思.守志》:“伊我后兮不聪,焉陈诚兮效忠。”

    对陆云《太尉王公以九锡命大将军让公将还京邑祖饯赠此“伊谁之飨”,王文说是源于《诗经.小雅.何人斯》“伊谁云从”。其实所有“伊∽”式都是源于先秦的。又如王文所举晋代程晓《赠傅休奕》:“厥客伊何?许由巢父。”其实也是有先源的。《诗经.小雅.小弁》:“何辜于天,我罪伊何?”《诗经.小雅.頡弁》:“有頡者弁,实维伊何?”而这种“伊何”不在句首。所以杨伯竣《古汉语虚词》把这样的“伊”,改称为“语词前的助词”。“伊”还有用为句中助词的(例略),二者有一致性。

    对这种曾被称为发语词、句首助词、语词前的助词的“伊”,还应另有细致而准确的解释。就是《经传释词》卷三“伊、繋”的第一义项:“伊,维也;常语也。字或作‘繋’。”例句是《左传.襄公十四年》:“王室之不怀,繋伯舅是赖。”《正义》:“王室之不怀者,维伯舅是赖也。”《左传.隐公元年》:“尔有母遗,繋我独无。”而“繋我”也就是《诗经》等的“伊我”。《小雅.正月》:“伊谁云憎?”郑笺:“伊读为繋,繋犹是也。”在后来通俗小说中一脉相传的,有“是你”“是我”,意思仅是:你;我。可见,古代的“繋”,近代的“是”都是表示肯定和强调语气的。

    王文所举名词例句,王融《大惭愧门》:“兰室改蓬心,旃崖变伊草。”卢谌《赠刘琨》:“伊谌陋宗,昔遘嘉会。”谌,即刘谌。《古诗.李陵录别诗》:“清凉伊夜没,微风动单葉。”谢灵运《答中书》:“伊昔昆弟,敦好闾里。”按,《诗经.召南.何彼穠矣》:“其钓维何?维丝伊缗。”《诗经.曹风.鳲鸠》:“其带伊丝,其弁伊骐。”《诗经.大雅.凫鵞》:“尔殽伊脯。”可见类型相同,即主体语素没有约定的封闭性而散乱不一,只能是临时的组合,而不是词缀的固定性构词。

    还可对比《诗经.大雅.召旻》:“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而刘琨《扶风歌》:“维昔李骞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获罪,汉武不见明。”可见“伊昔”与“维昔”相同。

    王文对何逊《答丘长史》“伊我念幽关,夫君思赞务”设注:“‘夫君’犹言你,为第二人称敬称,与‘伊我’为同类构词方式。”即认为“夫”也是前缀,显然也是不能成立的,由于仅举此孤证,本文不作多说。

    ∽来

    王文所举例词:“夜来”即夜晚、“今来”即现在、“昔来”即过去、“朝来”即清晨、“年来”即今年或近来、“比来”即以往、“昨来”即昨天、“小来”即小时,等等。王文说:“来”是一个极活跃的虚语素,与表示时间的单音节语素广泛结合,既可以与春、夏、秋、冬组合,又可与朝、暮、晨、昏组合,可与今、明、古、昔组合,还可与年、月、老、小组合,可与“比”、“顷”等特殊表示时间的语素结合。

    按王文思路,还可以补充“将来”、“后来早来”“晚来”“先来”等例词都是词尾构词。但考虑到“自来”“从来”“历来……以来”等,则王文所举这些词语中应当也是“……以来”的省说。可对比:“夜来”=夜晚,似乎“来”字没有词汇意义,但“小来v小;而=小时=从小以来。近来#近;而=近时=最近以来。又如“老来”老时候,老。因为“我老(你年轻广“我老了”都不能说成“我老来。”但可以说“我老来眼花了”,即年纪大以来,可见“夜来”实际应是入夜以来。严格说来,那些词语都是指时段的。

    刘淇《助字辨略》:“来:语助辞。”有《晋书.石勒载记》例:“吾幼来在家,恒闻如是。”结合“来”的其他助词用法,还是统一定性为“助词”为好。

    王文说:又有“聿来”词,值得讨论,有两例。王僧达《答颜延年》:“聿来岁序暄,轻云出东岑。”刘駿《游覆舟山》:“束发好怡衍,弱冠颇流薄。素想终勿倾,聿来果丘壑。”王文说:“聿来”词较少见,味其义当指近来。因“聿”有迅速、将要等义,如陆机《思亲赋》:“年岁俄其聿暮,明星烂而将清。”故“聿来”似乎也是词尾构词,与“比来”等相同。

    此说未确。此“聿”字一般认为是助词,准确来说,是从《诗经.唐风.蟋蟀》“蟋蟀在塘,岁聿其莫”仿说的。《思亲赋》“年岁俄其聿暮”就是明显的例句,其中的“聿”并不是迅速、将要等义,而是“律”的通假。《汉语大词典》:“岁律:岁时;节令。”例略。“云”就是“运”的通假。岁聿云莫:岁律运暮,岁时节令运转到年终。

    王文所引王僧达例苟简,难以看出曲折,把例句引足全,则是:“寒荣共偃曝,春酝时献斟。聿来岁序暄,轻云出东岑。”即从冬而说到春的岁时运行变迁。刘駿例是说从束发到弱冠,理想才实现,则“聿来”也应从“岁聿其莫”而化典,与《答颜延年》“聿来”同类,无非是一者指一年之内的时令变异,一者指历年之久的时令变异。陆机《顺东西门行》:“桑枢成,蟋蟀鸣。我今不乐岁聿征。迨未暮,及时平,置酒高堂宴友生。”沈约《晨征听晓鸿》:“怵春归之未几,惊此岁之云半。”这些都可参证“聿”并不是迅速、将要等义,而是“律”的通假。而且“聿”本身没有迅速、将要等义,而是“聿皇”“聿越”词整体是迅速的意思。详见《汉语大词典》。所以,认为“聿来”是词缀构词,涉及许多错误。

    三、附加式形容词

    王文所说的“而”与“如”自然是正确的,却是苟简的。笔者可补言的是:“而”与“如”本身无从成为词尾。是词尾时,“而”是“尔”的别写;“如”是“然”的音变。例如“镇定自然”或作“镇定自如”。

    但王文新说“其”“於”也是词尾则可商。所举“其”作词尾例,是郭遐叔《赠嵇康》:“思言君子,温其如玉。”曹摅《答赵景猷》:“嗟行伊久,慨其永叹。”

    对此应当对比《经传释词》:“其:状事之词也。有先言事而后言其状者:若‘击鼓其镗’,‘雨雪其雱’,‘零雨其濛’之属是也。有先言状而后言其事者:若‘灼灼其华’,‘殷其雷’,‘淒其以风’是也。”

    《汉语大词典》“其”的助词义项下列有五类。(1)用于定语之后或主谓之间,犹如“之”。(2)用于动词之后,相当于“着”“了”。(3)用于形容词后,相当于“然”。《诗经.郑风.溱洧》:“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诗经.秦风.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唐吴筠《别刘叟》:“今日成远别,相对心淒其。”(4)用于疑问代词前后,起强调作用。(5)用于句中,无义。对用于形容词后,虽然说相当于“然”,但并不说是词尾,仍然说是助词。就是从各项统一考虑而确的。“然”虽然是词尾,但构词也是封闭性的,而用于形容词后的“其”的那些形容词却不是封闭性的,所以不是词尾。再从《离骚》看,“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纷总总其离合兮。”“路曼曼其修远兮。”“老冉冉其将至兮。其”字用得更是灵活。又如陆机《思亲赋》:“年岁俄其聿暮,明星烂而将清。”王文所举的“∽其”都是临时性的结合,用例极少,甚至是个别性的,不是凝固性的有独立性的词。

    王文所谓词头“於”的例句,班固《明堂》“於昭明堂”,又《辟雍》“於赫太上”。王文说:“於昭”与“昭昭”“昭然”义同,“於赫”与“赫赫”“赫然”义同。还有“於穆”“於明”也是前缀构词。但《诗经.商颂.那》“於赫汤孙”、《诗经.大雅.文王》“於昭于天”、《诗经.商颂.清庙》“於穆清庙”等,从来都说“於”是叹词。而《尚书.尧典》:“於!鲧载!”《诗经.周颂.赉》:“时周之命,於绎思。”即“於”单用也是叹词。汉魏而来的例句都是仿古措句。又如《诗经.小雅.伐木》“於粲洒扫”,而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於粲荔丹与焦黄。”更是迟后的仿古。这样的“於”实际上是“於乎”即“呜呼”的省略。

    关于所谓词头“载”,王文:“动词、形容词有时候可以有相同的附加成分。”孙拯《赠陆士龙》:“有宿重渊,载清其波。”王羲之《兰亭》:“欣此暮春,和气载柔。”阮彦《皇太子释奠会》:“永言念兹,旧章载焕。”陶渊明《命子》:“群川载导,众条载罗。”陶渊明《答庞参军》:“昔我云别,仓庚载鸣。”谢灵运《赠安成》:“明政敦化,衿恤载怀。”

    按,诸例“载”字实际是“始”之义,犹如“才”。或认为就是“才”的通假。《尔雅.释诂》首条即:“初、哉、首......始也。”而“哉”就是“载”的别写。王瑶编著《陶渊明集》对《命子》设注:“载,开始。群川导始于长源,众条罗列于洪柯。”对《答庞参军》“仓庚载鸣”设注:“载,始,仓庚始鸣于春日。”

    孙拯《赠陆士龙》共十首。第一首是“五龙戢号,云鸟纂纪。淳化既离,义风载始。轩冕垂容,文教乃理。奕奕洪族,圣德丰祀。”可见“义风载始”“文教乃理”就是“载清其波”的具体所指。兰亭会是三月三日,与初春的乍暖还寒比较,就是和气才柔。阮彦《皇太子释奠会》第二首:“五帝继作,三王代新。教蔼隆周,轨灭荒秦。兴之用博,替之斯堙。”是作历史对比的。引例的一首说:“睿机钦典,式夤昧旦。永言念兹,旧章载焕。习习胥壙,济济师赞。”所以是说:皇太子释奠会使得旧章才炳焕。

    王文此节又从“有”是名词前缀(如“有周”即指周朝)对比,而说:“汉魏六朝诗中‘有’还可以作形容词或动词的前附加式成分。”举例如阮籍《咏怀诗八十二首》:“素景垂光,明星有烂。”潘尼《献长安君安仁》:“蛾蛾嵩岳,有严其峻。”潘岳《金谷集作》:“亲友各言迈,中心怅有违。”任防《奉和登景阳山》:“物色感神游,升高怅有阅。”

    《汉语大词典》“有”的义项“助词。无义。”又分成(1)“作名词词头”;(2)“作动词词头”;“作形容词词头”三类。形容词词头例句是,《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有賣其实。”《孟子.滕文公上》:“其颡有泚。”《文心雕龙.章表》:“辞令有斐。”严复《原强续篇》:“病乃有瘳。”《汉语大词典》有如:犹如,好像。”《诗经.大雅.召旻》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曹禺《北京人》第一幕:“待曾家的子女,有如自己的骨肉。”又如鲁迅《药》:“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已经明确说是三种词头,却又统称为“助词”。细作斟酌。还是“助词”的定性准确,理由很简单,也就是主体语素没有约定的封闭性而散乱不一,只能是临时的组合,而不是词缀的固定性构词。

    王文说:“伊”也可以是名词、形容词共同的前缀。如摯虞《雍州》:“嘉生惟繁,庶类伊阜。”“阜”的意思是多。张率《短歌行》:“我酒既盈,我肴伊阜。”《诗经.小雅.頡弁》:“尔酒既旨,尔肴既阜。”又,孙绰《秋日》:“澹然古怀心,濠上岂伊遥。”孙拯《赠陆士龙》:“清徽伊烁,钻之弥坚。”“伊遥”“伊烁”是否属于附加式形容词,未敢确定。

    按,“伊铄”中应是叹词“於”的仿变。《诗经.周颂.酌》:“於铄王师,遵养时晦。”后来一般都继用此词,如曹操《度关山》:“於铄圣贤,总统邦域。”陶渊明《祭从弟远文》:“於铄吾第,有操有概。”“於”本音“呜”。但“yi”“wu”“yu”三个音节或可通转。后来“於铄”就便写成为“伊铄”。可比较,《诗经.周颂.武》:“於皇武王,无竟维烈。”而柳宗元《道州文宣王庙碑》:“庭燎伊煌,有焕其容。”而“伊遥”“伊阜”中应当是“繋”的通假,即是系词,表示判断。详见《经传释词》“伊、繫”条。《词诠》:“不完全内动词,是也。”《尚书.文侯之命》:“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类似的又如北齐郊庙歌辞《昭夏乐》(牲出入奏):“执从伊竦,刍饰惟慄。”

    《汉语大词典》“伊:且,又。”例句是唐柳宗元《平淮夷雅.皇武》:“蔡凶伊窘,悉起来聚。”章士钊《柳文指要.体要.平淮夷雅》:“伊,以也。《皇武》:‘蔡凶伊窘’,谓蔡凶且窘,伊字从中连及之也。与《方域》‘寇昏以狂’句法相类,伊以二文,直可互用。”说“伊”有并列连词的用法是错误的。句子是说蔡贼虽凶,但已经穷途末路。“凶”与“窘”不是同类并列的。也没有其他例句。仅从与“寇昏以狂”对比而认定“伊”与“以”相同,求词义的方法是错误的。

    四、附加式动词

    (6)为∽

    王文:“‘为’本是一个应用很广泛、含义较抽象的动词,当某些单音节动词需要构成双音词而苦于找不到同义词时,往往把‘为’字拉来作为附加成分。”但是,某个人在某个时候,可能有这种情况,难道古今所有作家遣词造句都这么低能?而这种低能的措辞竟然成为一种造词方法?

    无须具体引录王文的例句,仅列举例词,共有“为待”、“为照”、“为别”、“为忖”、“为断”、“为插”、“为叹”、“为戚”、“为陈”(以上是汉魏六朝例句中的)“为听”、“为凭”、“为拂”、“为照”、“为唤”(以上是唐宋例句中的)。但这些都是相对个别性的措辞。

    王文特别对“为报”、“为问”有多量的举例,但仍然是不符合词的独立性而不是词。例如苏轼《定风波》“为报倾城随太守”,皇甫冉《春思》“为问元戎窦车骑”之类,都是与宾语共同使用,而没有脱离宾语的。可以比较“木头女人家”这样的词尾构词就不是必定要与什么成分共同使用的。我有木头|木头太大|两节木头。诸如此类的说法中,“木头”就没有与什么成分共同使用。对“你有什么?”可以只回答“木头”。而“为待”等都不具备这样的独立性,就不是词。

    刘瑞明《论“作、为”的泛义动词性质及使用特点》、《论“为”字的泛义语法结构及相关误解》(各载《湖北大学学报》1992年第1期、1993年第6期),《“为报”是多种意义的同形异构体》(载《贵州文史丛刊》1993年第3期,中国人民大学《语言文字学》1993年第7期转载)等文,在更广阔的范围内论证上述“为报”、“为问”及其他大量的词语,都是泛义动词前附于意思具体的动词而复说的联合结构。也还有泛义动词后附于意思具体的动词而复说的联合结构。而这样的前附与后附,又都是以泛义动词可以单独使用而指称意思具体的动词为基础的。仅从后附的局部来看,似乎是后缀,但不符合词缀的特征。

    试∽

    李白《金陵酒肆留别》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王文说:“试问”即问,询问,“试”作为前缀附加成分,其姑且、尝试的意味已较虚化了。又举“试问”、“试听”、“试去”、“试望”、“试逐”、“试立”、“试将”。

    王文又说:当然,我们也注意到另外的情形。即“试”与“聊”对文,有姑且或尝试之义。有时候,“试”是前附加成分还是实词,很难截然划分,而且作为附加成分有些也还有一定的实义。

    按,这样的理论有两个不能自圆其说的破绽。一个是“作为附加成分有些也还有一定的实义”。词义都是单纯而确定的,即排他性的,没有含混的既此又彼的的词义。另一个是对非附加成分的“试∽”回避举例,因为一举例,就与所谓附加成分完全相同,而反证所谓附加成分是不能成立的。

    《汉语大词典》把“试问”解释成:“试着提出问题。”又分两种情况。(1)试探性地问。《晋书.孙小绰传》:“沙门支遁试问绰:‘君何如许?’”牛僧孺《玄怪录.张左》:“左甚异之,试问所从来,叟但笑而不答。”(2)用于质问对方或者表示不同意对方意见。苏轼《又和刘景文韵》:“试问壁间题字客,几人不为看花来?”试举:试着举例。梁启超《南海康先生传》:“故其一切条理,皆在于社会改良,今试举其特色者,略条论之。”这样解释是正确的。其实“试”都是试着的意思,表示委婉。“试”可以作所有动词的状语,这就排除了它是有封闭性的词尾。

    巴蜀书社1998年出版《汉语史研究集刊》第一辑有王云路《谈谈词缀在古汉语构词法中的地位》文,又收入200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朱庆之编《中古汉语研究》(二)。其中也论说“试中是附加成分,又有一层新的论述:有的诗句中常用“试”作为凑足音节的衬字,如陈阴铿《登武昌岸望》:“游人试游览,旧迹已丘墟。”又傅繂《采桑》:“罗敷试采桑,出入城南傍。”是说游人游览,罗敷采桑,“试”是衬字,凑足音节而已。在句子中是衬字,在词语中大概归于词缀或曰虚语素吧。因为它们既不属于复音词中的平列、偏正结构,也不属于重言或连绵词,更不属于短语的凝固。

    按,两例的“试”也是字面之义。与今“试问一下,看能成吗”中完全相同。时间已经久长了,那胜迹怕已不存,试去游览,果然旧迹已丘墟。桑叶可以采摘了吧,试去采。它们固然既不属于复音词中的平列、偏正结构,也不属于重言或连绵词,更不属于短语的凝固,却正是动宾结构。“试讲”、“试演”、“试问”、“试听”、“试去”等等,是同样的结构。“试”与所有的动词都可以结合,充分说明不是词头。

    ∽取

    王文所举词例:问取、迎取、招取、唤取、撩取、览取、识取、看取、呼取、吹取,等等,说“这些双音节动词中‘取’的含义都虚化了,只是一个构成双音节动词的虚语素而已。”但《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2期刘敬林《与论“取”字词缀说相反的事实》对王文此说异议。

    刘敬林文章列举从汉代起大量词语,论证说:“取”字有独立宽泛用法,即用“取”字代替众多表义更具体、准确、明快的动词,有极大的普遍性,长久性。又在此基础上形成“取”与表义具体的动词前或后复合。朱庆之《佛典与中古汉语词汇研究》第三章第三节《中古汉语特殊构词语素释例之一》,列举了如下一些“取∽”式词语:取别、取决、取著、取摘、取打、取杀、取遣、取害、取击、取会、取闹、取累。并且论言:“诸词里的‘取’也都不是表意所必须的语素,其作用同样是帮助单音节动词双音化。这类‘取’有时候好像有实在的意义……但就表意需要上说,仍然是羡余成分。”

    刘文的结论:不能只看到“∽取”式一种情况,而无视与它平行的“取∽”式,以及作为二者的基础的“取”字独立宽泛用法。只能高度概括,把“取”的所有“所指”用法作为一种动词的“宽泛用法”或动词的“泛义化”。

    王文在“附加式副词”部分开始说:“有与‘当’结合的双音词(唯当、终当、行当、定当、长当、还当、比当、要当、且当、宁当、甫当、但当、今当、会当、奈当、得当、方当等)。”但都没有例句,仅此一语带过。其实其中许多的“当”都是“应当”的意思。而“应当”就是同义词语素联合式构词。因为“当”就有“应”的意思。王文举例中特意不举“应当”,就是知道是复合式,而不是附加式,但没有拿这个标准来统一其他词语。笔者这里就几个词语的例句略说“当”字有实际意思,不是词尾。

    《世说.言语》:“韪曰:‘小时了了,大当佳。’文举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是说:必应了了。

    汉乐府《满歌行》:“命如凿石见火,居世竟能几时?但当欢乐自娱,尽心极所嬉怡。”是说:只应。

    陆云《与杨彦明书》:“戴会稽如是便发,分别怅然。一时名士唯当有此君耳。”是说:只应有此君是名士。

    晋代史宗《咏怀》:“方当毕尘累,栖志老山丘。”是说:正应。

    梁刘令娴《题甘蔗叶示人》:“唯当夜枕知,过此无人觉。”是说:只应夜枕才知。

    陶渊明《归田园居》:“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宅。”是说:终应。

    魏吴质《思慕》:“念蒙圣主恩,荣爵与众殊。自谓永终路,志气甫当舒。”是说:志气才应舒。

    王文总结附加成分的特点有:第一,有较强的黏附性。第二,有很大的活跃力,能与某一类或几类词语广泛结合。第三,虚语素的本来意义较有概括性,如“为”就是含义虚化,可以广泛应用。

    但所说的那些都是能拆分的。词缀必是封闭性的,构词都是有限的。说只能与某一类词语广泛结合,又能与几类词语广泛结合,这是矛盾的,因而是不可能的。“云”只是说的意思;“为”只是做的意思;“应”只是应该的意思;“已”只是已经的意思;“来”只是到来的意思。它们都不是虚语素,都无所谓意义较有概括性。“做”与“作”等几个词,都可以广泛应用,为什么没有形成附加式构词呢?总之,王文所说的都是各有自己的意思的,王文仅是从把它们看成没有意义可以把句子讲通来认定是词头或词尾。王文完全忘了王力先生所论的“通”不等于“确”。

    词义是由语素表示的,语素是由字表示的。词的用字与语素有一一致的,也有不一致的。虽然是一致的,却也有明显与否的区别。语素用字意思不明显的,不一致的,要在更大的范围内,即在词语的系统内,比照稽考。对于双音节或三音节词的最后一个字,无法解释它的意思时,许多研究者仅从位置在最后与不是它的字面意思,就轻开言议,说是词尾。同样,对于词开头的字无法解释它的意思时,许多研究者仅从位置在开头与不是它的字面意思,就轻开言议,说是词头。这都是仅就个别词或对系统来说仍然是少数的词思考,没有发现最关键的一环,仍然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不得确解。

    本文把许多这种误说的词尾、词头汇集起来,可见错误的规律性。很值得研究者借鉴。

    一、白维国《金瓶梅词典》:“些娘:一点点儿。娘,词尾。”其误详见《谐音造词法论集.详释方言与元曲含“娘”字的系列谐音趣难词》。

    二、《语言研究》1995年第1期江蓝生《说“措大”》:“现代吴语里有憨大、呆大、木大等词,指称愚呆迟钝的人,含有轻慢意,在词的感**彩上跟‘措大’相同。‘大’的‘大’跟大小之‘大’无关,它的语法意义是:跟在名词或形容词后面,表示具有某种特点的一类人,相当于表人的名词词尾,不过这种词尾的使用受到许多限制,缺乏能产性。跟、大相比,词尾‘∽老(佬)’使用比较自由,应用范围较广,比如:乡下老、庄稼老、山东老、阔老、外国老等。吴语舟山方言里有底佬(旧称徒弟)、户佬(丈夫的隐语)、大佬(称富室)、大好佬(大人物、大官僚)、赤佬(骂人为鬼)等(见方松熹《舟山方言研究》)。以上这些带‘老(佬)’的名词也多有轻慢意或不庄重意。‘老(佬)’和‘大’是近义形容词,它们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域同样虚化为表示某一类人的名词词尾,这符合汉语同义词或近义词类同引申的规律。”“现代吴语如上海话中,憨大、呆大、木大等的‘大’白读音为合口呼,不读。”

    按,所谓“大”是指人的词尾的词,从古到今,总共只能举出四个,仅此一点都可以肯定“大”不是词尾。它仍然是表程度甚的形容词语素。憨大,犹如说憨得很。这四个词都应是“述补结构”的合成词。可以比较许宝华、陶寰《上海方言词典》:“木(太)太:1行为迟缓的老年妇女。2动作迟缓的人。”2中的“太”就是指程度甚,可以说正是“憨大”等的仿词。

    三、《词源》:“孛:方言词头。见‘孛老’、‘孛娄’、‘孛辘’、‘孛相’。”

    后三者是吴言词,但研究吴语的著作没有说“孛”是词头的。“孛相”意思是玩,异写成:白相、薄相。宋范成大《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首》自注:“炒糯谷以卜,俗名孛娄。北人号糯米花。”《姑苏志》:“孛娄,又曰‘卜流’,言卜流年也。”孛辘,是雷声。张永言《语源札记》说此词与藏语同义词读音对应,是同源词。即是译音词。

    四、《汉语大词典》:“丢搭:亦作‘丢答’、‘丢搭’。1抛弃;放弃。2犹言荒废。3形容词词尾。用以加强语势。清孔尚任《桃花扇.寄扇》:‘怕旁人呼号,舍着俺软丢答的魂灵没人招。’清蒋士铨《临川梦.想梦》:‘这一个软丢答手扶肩,支不住前合后偃。’”

    对12的解释自然是正确的,但是还可以提出问题来做深入讨论。“丢答”之义即“丢”,“答”字起什么作用?而且,许多动词之后都有缀“答、打、达”及其它同音字的情况,下面略举《大词典》的例词。跑搭:奔跑。跳搭:顿脚喧闹。跌跶:跌倒。跳挞、跳跶:蹦跳。跳蹋:顿脚。蹓跶、蹓搭:闲走。扭搭、扭挞、扭达:扭动、摆动。抽搭、抽答、抽达:一吸一顿低声哭。摔打:摆脱。它们应当是同类语言现象,应当作研究给以说明。其实,就是本书所论泛义动词“打”后附用法的别写字。3中既然是词尾,就必然有一批同样的构词,却只能举出“软丢答”一个词。此词涉及到一个很复杂的构词系统。简单来说,是“软丢丢”与“软搭搭”的缩合构词。而“软丢丢”是“软笃笃”的音变,指程度甚。一般把此类词称名为:形容词的生动形式。仍然是回避了结构解释。对它们的研究是很不够的。参见《北京方言的词缀系统》。

    五、《方言》2000年第4期汤志祥《粵语的常见的后缀》:“可以大致把粵语(包括广州和香港两个代表点)的后词缀分为三类。”即开放性、半开放性、封闭性三类。开放性的是:佬、婆、仔、妹、鬼。但后四个都不能成立。半开放性的是:哥、友、神、公、女、水、气。其中“公”的例子的误说见《谐音造词**集.方言词语中谐音趣假的“公”字》。

    所谓半开放性的“水”字,实际是从指货币的“货泉”的“泉”字拆出“水”字,而指钱。本书《词义论集》的许多文章都有说明。

    “哥”的例子有:

    鹩哥:八哥。按,“鹩”应是译音字,《新唐书.南蛮传下》言有“结辽鸟”,或作“结了”名义不详。唐代把陇西所产的鹦鹉仿而叫:秦吉了。“哥”是“歌”的谐音,指鹦鹉学人言动听如歌。成都、贵阳把猫头鹰叫鬼敦哥。谐音相同,指鸣声。厦门把青蛙叫田鸽子,也是谐音“ge”的鸣声。

    鼻哥:鼻子。

    膝头哥:膝盖。按,两词应是从“疙瘩”谐音的。

    白鼻哥:落第的人。按,是“白比”的谐音,指比赛的希望落空了。

    汤文说。封闭性的词尾构词能力很弱,成词数量比较稳定。其中即有“猫”和“鸡”。关于“猫”的例词有:醉猫、病猫、奸懒猫、花面猫。关于“鸡”的例词如:辣鸡(珞铁)、鸡(眼皮上疤痢)、二撇鸡、小学鸡、偷鸡(偷懒)、走机(失机)、叫鸡(**)。其错误详见《香港粵语谐音趣难词》。

    六、《福州方言词典》说“哥”是词尾,其误详见《福州方言隐实示虚趣难词续说》。

    七、《厦门方言词典》说“虎”、“鸟”、“仙”、“神”、“水”、“狗”、“舍”是词尾,“臭”是词头,其误详见《厦门方言隐实示虚趣难词例说》。

    八、《汉语方言大词典》:哥:8作为后缀,表示某种性格的人。厦门话,痊∽:调皮捣蛋的人。洽∽:纠缠不清的人。9作为后缀,表示阳性。潮州话,猪∽:公猪。按,《厦门》无“哥”字条目,但“洽哥”条并没有说“哥”字是后缀。“猴哥:奸夫。”“大哥:团伙里的头目。在特定场合里也指兄弟中排行最大的人。”都也没有说“哥”字是后缀。该词典再没有“-哥”结构而指表示某种性格的人的词。如果“哥”字是后缀,绝对不可能只有“洽哥”这样一个词。该词典没有“痊”字词条。厦门话“猪哥”指种公猪,“鸭哥”指种公鸭,“鸭角”指公鸭。“哥”字很不好理解,可以猜测为“膏”的谐音。该词典“膏:很稠的糊状物”,即可以指精液。至于潮州话,“猪哥”指公猪,也应如此。总之,没有用“哥”字指人或动物是雄性的。表示雄性的“阳、公、男、公、郎”等字,都没有作后缀的,为什么“哥”字单独能成为后缀呢?

    九、王云路《中古诗歌附加式双音词举例》新说词头有“伊於为试”;词尾有“应”“已”“云”“来”“其”“取”等,总共十个。其误详见《“应”“伊”等并非附加式双音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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