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文学艺术性先驱作用例说

    敦煌词与敦煌变文是民间新兴的两种文学体裁，与新的内容相适应，有不少新的艺术方法，开了后世文学创作的先路。

    故作坠鞭

    敦煌词《菩萨蛮.清明节近千山绿》清明节近千山绿，轻盈士女腰如束。九陌正花芳，少年骑马郎。罗衫香袖薄，佯醉抛鞭落。”对美女贪看而马已前步，情急生智，抛鞭慢拾，回头注目再赏。真是个巧趣的细节，也许就是作者自己的经历，回味不已。

    白行简《李娃传》：“乃诈坠鞭于地，候其从者，敕取之，累眄于娃。”郑生被李娃称为“遗策郎”。牛峤《菩萨蛮.风帘燕舞莺啼》：“门前行乐客，白马嘶春色。故故坠金鞭，回头望眼穿。”简直是敦煌词的套用。

    美女使花更香

    敦煌词《鱼美人》：“金钗头上缀芳菲，海棠花一枝。刚被蝴蝶绕人飞。”

    按常理，枝上花丛香浓，蝴蝶采花于枝间，离枝的孤花相对不会吸引蝴蝶。此词却写的是美人采花戴，蝴蝶反而绕她的头来采蜜，细腻地表达事理，赞美人是活的花，另有她的香气。花戴在美人头上，有了两重香气蜜味，更引得蝴蝶来采蜜。

    作家后亦有这种写法。刘禹锡《和乐天春词》：“新妆面面乍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此把蝴蝶换为蜻蜓。蜻蜓本不采花蜜，却飞到美人玉搔头所插的花上，似乎也因浓香而改变常习采花蜜了。温庭筠《菩萨蛮.蕊黄无限当山额》：“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这是钗上有装饰的双蝶，此饰的前提，美人就是香花，蝴蝶来头上。

    元马致远《赏花时.弄花香满衣》：“爱寻香频频把身挨。喜盈腮，折得向怀揣。就手内游蜂斗争采。不离人左侧，风流可爱，贴春衫又引得个粉蝶儿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源

    李白《清平调》之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花想容”一层，明白易解，而云羡慕杨贵妃衣服的什么特点呢？华丽，名贵，轻飘，都不是，而是美人体香衣也香。

    敦煌词《天仙子.燕语莺啼三月半》：“五陵原上有仙娥，携歌扇，香烂漫，留住九华云一片。”对此位仙娥，特言她的“香烂漫”。九华云者，犹如五彩云。行云停留下来，原因在于美女香气袭云。“留住九华云”与“云想衣裳”各是绝响，而又恰成一对。异想标高，再无续者。注释者也都避言实际义理，视为凡句。

    王琦《李太白集》注言：“蔡君谟书此诗，以‘云想’作‘叶想’。近世吴舒凫遵之，且云：‘叶想衣裳花想容’与王昌龄‘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倶从梁简文‘莲乱脸色，荷叶杂衣香’脱出。而李用二‘想’字，化实为虚，尤见新颖。不知何人误作‘云’字，而解者附会《楚辞》‘青云衣兮白霓裳’，甚觉无谓云云。不知改‘云’作‘叶’，便同嚼蜡，索然无味矣。此必君谟一时落笔之误，非有意点金成铁。若谓太白原本是‘叶’字，则更大谬不然矣。”

    王琦的看法是对的，但并未具体说明“云”字好的原因。试对比，“云彩想要穿她的香衣裳”，与“她想用花叶做衣裳”，前者意境自然高而新奇。

    泪水和泥

    《王昭君变文》，汉使来为昭君吊丧祭墓时，叙单于痛哭之状：“莫怪帐前无扫土，直为啼多旋作泥。”一般研究者对此种写法没有反应，千多年后的民歌却有了回声。

    内蒙古广泛流传的《爬山歌》有句：“你还说妹妹不想你，泪蛋蛋和成一堆泥。”“你说妹不想你，天知道，泪蛋蛋和泥盖成一座庙。”《王昭君变文》的作者用人民群众的语言，表述了单于对昭君诚摯动人的怀念。

    “瓶”与“平”的谐音

    伯3123号缺名小曲：“一只银瓶子，两手拴，携送远行人，福禄安。承闻黄河长，不信宽。身上渡明官，恐怕口。”这是《敦煌歌辞总编》第390页的录文，错讹较多，未有人研究涉及。此言其中“明”字当是“同”字的形误，而“同官”当是“潼关”的音误。对远行人赠瓶以祝平安，是从“瓶”谐音而取“平安”之意。是表达艺术，也是民俗。唐代婚俗，新妇人门后要过马鞍，谐音“安”。宋代又要从秤上过，取“秤”字右旁“平”字之意，与“鞍”，合成“平安”。明代剧本《刘知远白兔记》：“新人人得李家宅，怀里抱着银宝瓶。”《金瓶梅》第19回叙李瓶儿再嫁西门庆，“妇人抱着宝瓶，径往他那边新房去了。”

    “麸”与“夫”的谐音

    《望江南》词：“娘子面，硙了再重磨。昨晚忙蓦行里少，盖缘傍畔迸麸多，所以不来过。”王重民等指出，此首叙妓情，“麸”谐音“夫”,“迸麸”指“姘夫”。

    冯梦龙编《山歌》卷6《面筋》：“姐儿生来紫糖色了像面筋，惹人团搦惹人蒸。小阿奴奴是个主热烘烘新出个清水货，你没疑心我麸多弗作成。”此“麸多”指作面筋的面太粗，含的麸子多，又谐音“夫多”。可见民间性语言、性文学的手法及传承。

    鹊儿报喜不准

    《鹊踏枝》词：“叵耐灵鹊多瞒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后世同类写法容不示例。冯梦龙编《挂枝儿》卷10《灯花问答》：“灯花儿今夜里开得真奇异,莫不是他来到，报与奴知。痴痴的看着浑忘寐。这早晚不见来，灯花你结怎的？反等的我心焦也，到不如不开了你。”

    灯花报喜是喜鹊报喜的仿说，是民俗，进人作品便是艺术方法。更可对比的是敦煌词《鹊踏枝》与明代民歌《灯花问答》都是人先问，鹊、灯花再回答的写法，这里只引了问的部分。

    误饮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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