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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民俗编守宫砂验处女趣说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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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如此而已,只是空泛的推论,与实际毫无关系。

    资料(二)所言要用七月七日采捕的守宫,是因为七月七日是喜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的曰子,民俗把这个日子赋予某种神秘性,它本身并无什么特殊性。资料(三)说要用刚交配完毕的一对壁虎,既是增加寻找的难度,又是古代生殖崇拜的泛化演绎。至于“阴干百日”、“治捣万杵”,只是有意加强制作的难度,并作为遁辞。如果有人真的点此守宫志而无效,传布的术士就会说:那必是你阴干不到百日,或者捣时不到一万次。

    现在再来辨析资料(四)的秘密。

    此术是用来消除胎孕的。这应是用守宫来验证处女**说法的歧向派生说法,而流传不广。

    蜥蜴(即守宫)的种类很多,扬雄《方言》卷八:“桂林之中,守宫大而能鸣谓之蛤解。”现在一般都写成“蛤蚧”。守宫是大类统名,蛤解是小类区分之名。有意用小名混说大名,守宫便是蛤解。又把“蛤解”谐音为“恰解”,而作曲解:“恰”指男女精血交合而成孕,“解”指消失、化解,便是胎孕消失。此术中又用“蛇衣”,是蛇退下的皮,中医叫“蛇蜕”,口语说“蛇退”。“退”是消失、掉落。方言俗语、隐语中“蛇”往往谐音为“折”。如此,“蛇退”便成为“折”与“退”的复说,都指胎孕消失。蜥蜴也有异名叫“蛇医”,是从“折尾”做谐音隐实示虚而趣说的。壁虎易断尾,方言口语,“尾”读如“医”。壁虎也用“蛇”称名,如四脚蛇,由此趣叫成“蛇医”了。本来仅用守宫一物,从“蛤解”与“恰解”的谐音上,已可附会胎孕消失的作用。但设计者从守宫又名“蛇医”上而联想到同音的“蛇衣”另一物,采用到术中来增加复杂性、神秘性。可见所谓使胎孕消失,与守宫、蛇皮的药物作用无涉。

    所谓守宫志痣**而消失,其实也是从“蛤解(恰解)”的谐音生发的。可见此术设计者像魔术士一样善于利用谐音手段,出尔反尔,左右逢源,得心应手,殊道同归。

    唐代冯贽《云仙杂记》卷五《“风月常新”印宫人臂》:“明皇开元初,宫人被进御者,曰印选,以编缪记印于臂上,文曰‘风月常新’。印毕渍以桂红膏,则水洗不退(《史讳录》)。”这显然是受守宫砂的影响,反向而仿效,来标示皇帝对宫人情爱永久,宫人可作为凭证和骄傲。桂花

    制的色膏未必永久水洗不退,但存迹较长是可信的,其中不含巫术因素。

    清人赵学敏《凤仙谱.记女守闺法》:“用龟尿同凤仙花捣烂,不交则不脱。”是说把凤仙花用龟尿浸而捣成汁,涂在闺女臂上,如无**,斑痕永远不脱落。这又是对守宫砂的拙劣的仿说。

    凤仙花俗称染指甲花。民俗把它的茎加白矾捣烂,可染指甲红色,便由此言可染臂。但指甲花染色要借助白矾的媒染剂作用,而且不能染肌肉。所言凤仙花相当于原有说法中的朱砂。龟尿相当于白矾,起助染显色的作用。《本草纲目.介部.龟.尿》:“〔时珍曰〕龟尿走窍透骨,故能治喑、聋及龟背,能令软;磨墨书石,能入数分。即此可推也。”〔附方〕中有一种:“须发早白(以龟尿调水蛭细末,日日拈之,自黑。末忌粗。谈野翁方)。”

    这个龟尿调水蛭染须发的药方、龟尿调凤仙汁守闺方,都是仿守宫砂的无稽之谈。水蛭能钻入人的皮肉,故巫术明言干研末而有入石入发的穿透力。《本草纲目.虫部.水蛭》载另一染白须方,却是要用乌鸡血调水蛭,显然是从“乌”字取意,把此乌色透入。另一方又是用蚯蚓泥炮制水蛭,又是用“蚓”的谐音而言“引”出人体的色素入发。另一方又是“以鸡冠血磨京墨与(水蛭)食”,便是仿朱砂喂守宫。鸡冠血、京墨,不是有药理效能,而是谐音成把墨色“挤、灌、泄进(须发)”的认定巫术。用龟尿实际只取乌龟之名而谐音“乌归”,即黑色重归。用龟占卜、作货币的原因之一,也是谐音问事的“归宿”,希望花去的钱又再“归回”。有的方言“尿”异读如“随”,则“乌龟尿”成为“乌归随”的谐音。

    这里对比的后时的各种语言巫术是仿守宫砂而继作变异,可证仿效者心知守宫砂是说一说而已,机制是语言巫术,不是药理效验。由于神异而又迎合人的心理,便广为流传。

    古人对守宫砂从来不作道理解说,是因为迷信它有道理,反而看不出它的“道理”。只有坚信它无道理,才能如本文一样从正反各方面充分论证它的无道理,和它借助的各种语言手段。如谐音、双关、别解、事物的异名、论证中的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等。

    楚辞学者汤炳正《屈赋新探.从屈赋看古代神话的演化》说:

    “神话的分化、融合、神话的社会化、历史化等等,在不少情况下,往往是以语言因素为其媒介的。”

    “神话的演化,有极其复杂的社会根源。但在语言因素的触发和诱导下,曾使古人的想象力由此到彼,浮想联翩,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楚辞和神话学者萧兵《中国文化的精英一太阳英雄神话比较研究》第一章开篇也说:“(德国出生的美籍学者)缪勒则建立了‘语言的神话学’,提出著名的‘语言疾病理论’,或称‘语讹说’。我国古代学者也有类似这种学说的理论萌芽,近代学者也多蒙其影响。缪勒以太阳神话为核心,论证由于语词的活用和种种修辞手段的影响,也由于某些词语在流播传布过程里所产生的种种误解、遗忘、混乱等等,便产生了‘由日出到日落’的形形色色或典型或变形的太阳神话。……缪勒说:‘神话是语言生病的结果,犹如珍珠是蚌生病的结果。’语言的疾病不是造成癌,而是生产出粗野、蛮荒、质始而又璀燦晶莹的珍珠一在**里生长的太阳。”

    神话的具体内容不是具备真实性、科学性,守宫砂之类的说法也如此,也是借助语言手段。起初那样说或为求趣,显露巧智,所用语言手段,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巧妙成趣的文字或语言游戏。后来泯失了游戏性质,被迷信职业者渲染、变说成方术。作家不深作研究,猎奇而哗众取宠,用为奇妙的情节,更加深化、扩散了迷信宣传。

    即以《石点头》为例,破绽便有两处。原来的说法,守宫砂是点在臂上,即是女孩儿的**,不让他人容易看见。而此小说中却说是点在腕上,这是一处败笔。原来的说法,一经**,红印即刻消失。有此印记的妇女,自然是在**之后急于验看的。而此小说写的却是第二曰早晨洗手时,“玉人洗手金盆内,见守宫一点尚莹莹,便把罗巾拭过浑无见”。先洗后擦才消失的,这又是一处破绽。它说明浅见的作家急于引用旧说而不作细究,更谈不上研究它的真假。

    当代有的民俗学专著也完全相信守宫砂的神异性,并“认真地”阐述它确有道理。

    高国藩《中国民俗探微:敦煌巫术及巫术流变》(河海出版社1993年出版)第345页言:

    “守宫即壁虎,因为它经常守伏的(按,原文如此)屋壁宫墙内,捕食虫蛾,故名守宫。于是汉代巫师便判断它具有守伏屋内以知奸情之魔力,用它来查验女子是否有奸情,便具有交感巫术作用。”

    但是,奸情也有发生在无壁虎的野外,壁虎又从何知晓?已婚之妇也有奸情,为什么不点守宫砂?守宫砂为什么不用以查验室内发生的偷盗、杀人等事?狗是专职看门的,且可辨认主人和陌生之人,为什么偏不用狗的肉汁点成标记?

    对于使胎孕消失一说,高书解释说:“守宫象征虎,蛇衣象征龙,龙虎斗,两败倶伤,故本巫术以两者涂妇人脐即象征无子矣!”术用守宫和蛇衣,在假象上是两物共同对胎孕发生药物作用,而不是让两物互斗。两败倶伤也与消失胎孕没有什么作用。壁虎也如龙形,与蛇也是形如龙相同。壁虎与蛇衣未能象征龙虎斗。上述解释纯是想当然,不知我国民俗文化的趣味性和内容丰富性。

    严格说来,守宫砂之类的方术不是西方民俗理论的巫术,是以语言转换为机制的附会性趣说。这是中国方术多见的民族化特点,我们应从此类事例探讨我国民俗的民族文化特点和规律,给以合理而准确的解说。

    总之,不可能用朱砂喂壁虎,也就没有用壁虎汁点臂成记的事理。未婚妇女没有必要用它来证明是处女。从未有报道说什么地方有此种实际民俗。古人实际是以新婚之夜的“女儿红”来验证处女的。人们又对是否处女很感兴趣,又急于早知道,好事的男人们便动用聪明才智编造这个说法。所以它在实质上仅是一种出人意料的“趣说”,未成为实际民俗。至于唐诗写宫女点守宫砂,只是有了此种说法之后,宫女因处女贞节极为重要(这与宦官是否真正已阉同样有性命之虑),才偶尔为之的。

    最后附言一意。闻一多《端午考.守宫》论证:划龙船最早是吴越民族的图腾祭,龙是它们的图腾。这不无道理。又从此再推论一层:炮制守宫验贞操要在五月五日制,而守宫一名“龙子”、“这我们猜想也是一个图腾的遗迹。”闻先生的具体意见似乎是说,蜥蜴也是某个古民族的图腾,或者吴趣民族的龙腾变换为蜥蜴图腾。图腾是有神异性的。由此才有蜥蜴可以验贞节的神异性。这个推论不可成立。

    在五月五日炮制守宫,正是用“恶月恶日”的神秘性,即禁忌性。许多迷信的办法都是用五月五日、七月七日的时间。如《异苑》:“五月五日剪鸲鹆舌,以能学人语。”《淮南子》:“七月七日午时,取生瓜叶七枚,直入北堂中,向南立,以饰面靥,即当灭矣。”而靥即俗称的“笑窝窝”,没有人嫌自己有而要取掉。这一巫术甚无谓,只是故作神异之说,假充的一点理据便是用有神异性的七月七日。而“靥”却是“黡”的谐音趣假,即黑痣。由“瓜”谐音“刮”,言刮去黑痣。

    至于守宫也叫石龙子,是因为有点像龙,也有从像蛇而取名的。仅此点,远不足说蜥蜴也是远古的图腾。清楚了守宫砂的以假作趣说,以语言手段作假,就更知道蜥蜴不是远古哪个民族的图腾,它并无神异性。反过来说,不知守宫砂的趣假性,信以为真,就会对蜥蜴赋以神异性,从而导致另外的错误推论,例如曾是图腾。

    笔者成此文后在湖南文艺出版社1992年出版周作人《雨中的人生》中读到《守宫砂》,全文如下:

    守宫砂这一个名词,由我看去仿佛是仙人所吃的龙肝凤脯一样的东西,在人间是没有的,但是书中时时看见,就是现在也恐怕还会有人相信,即使现今不见,从前必定有过。《儿女英雄传》中说十三妹结婚的地方,似乎曾经说到,其实十三妹在能仁寺的事迹虽然奇异,比起来还可以说得过去,而此则属于不可能的事。关于守宫砂的话,从正经书上去找,有《汉书.东方朔传》的颜师古注云:‘守宫,虫名也,术家云:以器养之,食以丹砂,满七斤,捣治万杵,以点女子体,终身不灭,若有房室之事则灭矣,言可以防闲淫逸,故谓之守宫。’这里守宫砂的制法看来实不容易,第一是用丹砂饲他,他不要吃,丹砂是矿物,研了粉人吃也要用水送,守宫怎么呑得下去。

    第二要养到七斤,守宫大抵最初只重二十公分吧,七斤是三公斤半,计一百七十五倍,要有大肥鸭的那么大,这即使不用丹砂而用守宫所爱吃的苍蝇蚊子饲他,也未必做得到。只就这两点看来,守宫砂就没有制成的可能,无论读书人怎么遐想,希望有神秘的方剂,结果还是做不成,这真是可惋惜的事吧。我想聪明的还是那术家,有如戏法书上的药剂中间加上一味啄木鸟舌头,或是穿山甲的油,叫人难以实验。用丹砂饲到七斤,实在要比这些更难,因为啄木鸟到底还有舌头,穿山甲也总是有的呀。

    1950年5月28日

    周作人是从古至今第一个说不可能有守宫砂的人,这实在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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