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方言谐音趣难词例说

    词语是语言的建筑材料,是语言研究量最大而困难、失误也最多的。方言俗语尤其如此，重要的规律或机制也会因此而失之交臂,谐音造词法就是一例。我已在多篇文章中以成都、柳州、西宁、东莞、福州、哈尔滨方言及几组系列词语作了论证，今以宁波方言再次申说。词例取自汤珍珠等和朱彭年等编纂的两种《宁波方言词典》。由于词语众多，先以词中用动物名的字而虚假的词例说。

    71.野鸡：旧时指沿街拉客的下等妓女。或指不正规的大学1年。

    “野”与“下等”对应而合宜；“鸡”应与“妓”对应，即是“妓”的谐音。不是一般的词义发展关系,而是谐音求趣。宋代已如此。《东京梦华录》卷二《潘楼东街巷》：“向东曰东鸡儿巷，向西曰西鸡儿巷，皆妓馆所居。”今香港仍把童妓聚集之地叫“鸡儿巷”。黄庭坚《戏书秦少游壁》：“莫愁野雉疏家鸡,但愿主人印累累。”家鸡：自己蓄养的歌妓；野雉是野鸡的变说，指妓馆之妓。这种方法是把“指鹿为马”、“风马牛不相及”反用。出乎意料而趣妙,因而为后来沿用,现在已成为通语。

    2.雌鸡胡咙：指男子尖而细的嗓子。

    雌，指女性。“鸡”是“吼”同音异调谐音。一般以“吼吼”或“唧唧”模拟小声细语。平实的说法是“娘娘腔”。

    27.**狗狗：形容争吵的样子。也可以说“鸡狗鸡狗”。

    “吼勾”谐音。“叽”是对争吵声的贬斥广勾”，以勾扯指相争。

    85.灶鸡：昆虫，状似蟋蟀，出没灶房。

    由鸣声“吼吼”谐音。有的方言直接比喻为灶蟋蟀，或叫灶蛐蛐，也是拟声造字。或从“集”谐音，指集中见于灶房。由于把“灶集”趣意别解为灶间集有粮油，因而此虫在古代曾经被奉为灶神。详见本书《说神道鬼话民俗.灶鸡、蟑螂是怎样成为灶神的》。

    27.鸡眨觉：很短时间的睡觉。

    “鸡”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有意作为“挤”的谐音趣说，同音异调。挤(眼）、眨，复说。

    193.斗鸡眼：内斜视。

    “斗”要解读为“斗合、凑斗”义，指两个眼仁靠近。

    “鸡、挤”谐音。二者复说。有的方言就平实的叫“对眼子”“斗眼子”。此词中“鸡”字与词义无关，不标同音代替号是对的。

    377.五更鸡：铁页制的小煤油炉,有轮机,可增减火力。

    “机”同音同调谐音,以机器誉称。五更指夜间随时可用。有的地方是以“急”谐音：应急。

    323.鸭舌头：帽檐。

    323.鸭舌头帽=开普帽：帽顶的前部和帽檐扣在一起的帽子。

    帽顶的前部扣压住帽檐的后部,由“压”而言“鸭”。不是比喻。由鸭舌帽而把帽檐叫鸭舌

    头。如果因帽檐叫鸭舌头,则任何有帽檐的帽子都可叫鸭舌帽,不会仅把这种帽如此称名。开普帽,是英语cap的音译，指便帽、制服帽、军帽等。古代的帽都没有所谓舌。帽有舌，这是新有的事物，所以形成趣名。《现代汉语词典》“舌：1舌头。2像舌头的东西：帽～/火～。3铃或铎中的锤。”帽檐如舌，只叫帽舌，是通名。“鸭舌头”只是宁波的趣难名字。马思周等《东北方言词典》：“鸭子腿儿：1两膝相叠盘坐的姿势。2二郎腿儿。”也是谐音“压”。《汉语大词典》：“鸭舌帽：帽顶前部有突出的月牙形帽檐,状如鸭舌,故称。”把月牙形说为状如鸭舌，是明显的错误；未交代帽顶的前部和帽檐扣在一起，又是错误。因此便不会让人悟出“压、鸭”的关系。《现代汉语词典》：“鸭舌帽：帽顶的前部和月牙形帽檐扣在一起的帽子。”不言“状如鸭舌”,是对的,但也不知“鸭”的曲折。上海话“鸭舌头”也指鞋头上伸出的遮护部分,它是实际如鸭舌的。

    又，《汉语大词典》：“鸭舌草：地肤的别称。叶心脏形或卵形，似鸭舌。”而心脏形或卵形怎么又会似鸭舌呢.它也不是心脏形或卵形。《辞海》《汉语大词典》“地肤”条都说“叶线状披针形”为确。《本草纲目》言地肤别名鸭舌草，“鸭舌，因其形似也。”这是《汉语大词典》错误之源，照抄而不辨。借助“鸭舌帽”、“鸭子腿儿”,可知此草名也应当是谐音趣说。《温州方言词典》：“观音草：扫帚菜。地肤的通称。”又观音扫：用扫帚菜的干燥植株捆扎成的扫把。结实耐用。”《辞海.生物分册》“地肤”条言：“园艺上一种叫‘孔雀松’(var.culta)，枝叶繁茂，全株成卵形或球形。叶更狭窄，入秋变紫红色。供观赏。”而“观音”却是“观影”的谐音，指观景。据此，则又是“雅舍”的谐音：使居舍幽雅。“鸭舌”可以是“压舌”，又可以是“雅舍”的实际,可见隐实示虚的奇特性。

    82.老鸦臭：狐臭

    “鸦”谐音同音同调的“垩”,意思是屎。由于趣假的“鸦”，再搭配“老”。有的方言叫“猪狗臭”“狗、苟”谐音。苟：不正、不好。“猪”是虚义粘连。狐臭则是比喻。

    187.鹅毛月：新月。

    当因“娥眉月”而做趣变。“眉”也是毛。

    32上支头鹅：贬称头颈歪斜的人。

    “饿”同音异调谐音。趣说因饿而支不起头。

    7.猪癫病=羊癫病=羊癫风：癫痫。

    “羊”谐音同音异调的“样”。“癫样”是理据：癫的症状。有的方言说为“羊角风”，实际就是“厥样风”的理据。癫、厥，都是中医对有关症状的称名。“猪”是“嘴”同音同调谐音。指嘴部抽搐；也可以是“疰”同音异调谐音，指晕。宁波话“疰车”、“疰船”，即晕而吐的症状。此病也口吐白沫。温州方言叫“鸡抽风”。正是“嘴抽风”的理据；又叫“鬼抽风”，却是“鬼、转”或“鬼、拘”的谐音。同一种病，用“羊、猪、鸡、鬼”来说，不同方言利用自己的音系创造不同的趣名,还有许多变式，形成一个系列。

    406.装赖羊：人在途中突然耍赖，不肯行走。也说“耍赖羊”。

    也是“羊、样”谐音。通语“装洋蒜”也是“装样算(数)”的谐音，可参比。

    198.狗皮倒灶：形容吝啬。

    “狗皮”和“倒灶”都不能形容吝啬,互无事理关系。理据当是“苟脾倒找”。脾，脾性的省说，谐音为“皮”,各地方言有普遍性。苟，指不爽快。“苟、狗”谐音也有普遍性。不但自己不想花钱,还想别人出钱请他吃喝。

    198.狗筋懒断=狗筋懒出：形容极其懒惰。

    断，犹绝，指最懒。各是“苟懒劲之极”、“苟劲懒出”的具体事理。“筋、劲”谐音。

    117.笑面虎：指笑容、笑脸，没有“心思毒辣”的意思。

    此词决然出人意料，堪称奇绝。应是从“笑乎乎的脸面”意思谐音而变序成的。揭明了机关，倒也简单。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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